時間的慢動作 文 / 伍忱

時間的存在是為了讓我們忘記時間，有的時候得寸進尺，我們繼而忘了自己，從陽台的光線到後窗馬路上的汽車喇叭，最後融化進隔壁廚房的油煙。周圍一切都是立體、威猛的存在，只有自己薄薄的攤成一張平面，就是你眼前這張有圖無文的紙。 你如何計算一秒鐘內觀看了多少字？一目又掃了多少行？當你開始做出「計算」這個慢動作時，你又再沒法得出真正的結果。所以那個一秒鐘的你，是你永遠無法認識到的自己嗎？ 「從小房子看進去的是一個在定點變化的緩慢影像，它由從不同角度反射進來的光線構成，可以看到透過小窗戶的外面或小房子裡面的細部。在旋轉的多重角度下，以極其專注的方式來撇見周遭。我將電影膠片一秒二十四格的概念轉化，變成慢動作循環的機械影像，來自鏡子的影像總是當下且虛擬的，是立即變動又與現實並存的世界。」台灣藝術家戴翰泓把電影膠片裡面的那「一秒二十四格的真理」拉伸、攤開，想給自己一個機會還原進真實的速度裡。這個裝置是一座緩慢旋轉的木製機械，木頭在成為木頭之前是活物，有呼吸，也貼近人的溫度。木頭頂端貼有鏡片，鏡子也是我們每天都離不開的東西－化妝鏡、穿衣鏡、後視鏡，我們依靠它所提供的「真實假象」來判斷生活裡的每一個步驟。這個裝置的轉動慢過秒針，並且沒有刻度，也沒有節點－這是「旋轉」的最大魅力，它可以速度很慢，但是如此流暢，毫無止盡。它產生的離心作用甩開黏附其上的沉思，提煉出一種純粹的專注，才能感知每一瞬間的不同。把鏡像和慢速旋轉結合在一起，作品散發出奇異的光輝，試想如果去掉旁邊的小房子，也許就堪稱完美。小房子是藝術家提供的一個窗口，對觀眾的目光有所暗示，他強調了「看」，與其強調某一刻和某一角度的專注，倒不如讓這個慢速旋轉的機械解放出來，這樣每一片鏡像都不要求被跟蹤－就像旋轉是一種修行，因為上一瞬間和下一瞬間的界限無比模糊，無法強求。當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是以秒、分鐘甚至小時這樣龐大而又清晰的時間量來計算生活的時候，在粗糙的速度和節點羈絆下，旋轉是奢望，是跌跌撞撞。